姬夢影呆了良久，終於開口，“確實，我開始只是想著為了贖罪，你一定不能出事。現在我想明白了，只要你不出事，我就算不能贖罪也沒關系。”

“我的心和你是一樣的，千萬不想見到你出事。”姬傲劍輕聲說道，“四姐，請你也要體諒我啊。”

“哼！”姬夢影皺著眉頭，“你還抱個沒完沒了是吧？”

姬傲劍趕緊放手，賠笑道，“四姐，我一時激動，你別在意。”

“以後我沒有同意，你不許碰我一指頭！”

“是。”

姬夢影嘆了口氣，“我現在想過了，助你成就先天之後，我也算是對你有了一個交代。就算你沒有想起往事，我也不會覺得自己還是那麽的罪大惡極。”

“……”

姬傲劍覺得一陣無力，“你不要老是說什麽罪大惡極，哪有那麽嚴重，你太委屈自己了。”

“如果你想起前事，還願意原諒我，那就更好了。”

“這還有什麽問題嗎？到時候我肯定會原諒你。”

“不一定啊。”

“什麽不一定？”姬傲劍氣憤地說，“難道你覺得我是那麽狹隘的人嗎？”

姬夢影憂心忡忡地說，“那些小時候的悲慘記憶太可怕了，說不定你恢覆記憶之後，就會覺得我是罪無可赦。”

“如果有這種想法的話，那我等於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了，這樣的家夥你不用理他。”

“怎麽能不理他呢。我這麽多年就是希望他能原諒我啊。”

“如果他就是不原諒你呢？”

“那我就，那我就……”

“你就怎麽？”

姬夢影欲言又止，臉上浮起羞怒之色。“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啊。”

你剛才說了什麽？姬傲劍怔了一下，陡然想起她先前所說的一句話。

——這些年來，我天天都在想，只要小劍能成就先天，我願意去做任何事情。只要小劍恢覆記憶後能原諒我，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。

“原來你竟然是這麽想的！”姬傲劍整個人都氣炸了，一下子跳了起來。雙眼通紅地怒道，“這種想法絕對不行，你給我自重自愛一點啊！”

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
“你這樣做。對我太不公平了！”姬傲劍用力抓著頭發，痛苦地說，“我為你做什麽都可以，這麽地在乎你。你卻不許我隨便碰你一下。可是對於一個討厭你的家夥，你卻願意讓他為所欲為，這究竟算什麽事啊！”

“因為這個討厭我的家夥，我對不起他……”

“你錯了，你完全錯了！”姬傲劍嘶啞著聲音說道，“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你是這麽一副心態，我難道不是應該在恢覆記憶之後。選擇不原諒你，然後利用你的負罪心理完全控制你？你這是逼著我當壞人啊！”

姬夢影登時傻住了。好半天才開口說道，“你這麽一分析，也很有道理啊，為什麽會是這麽離奇的結果？”

“因為你的思維邏輯太離奇了，才會有這種結果。”姬傲劍沒好氣地說，“你沈湎於錯誤的負罪心理，結果就會是害人害己。”

“唔。”姬夢影小心地問，“那你已經發現漏洞了，是不是真的打算以後不原諒我？”

“是啊，你費盡辛苦，幫助一個人成為大宗師恢覆記憶，希望他原諒自己。結果這個人最後卻發現，如果不原諒你，可以得到更大的好處。”姬傲劍長嘆一聲，“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麽愚蠢的人？你才是一個註定悲劇命運的家夥。”

“……”姬夢影惡狠狠地瞪著他。

“你再怎麽瞪我也沒有用，這是你自己送出來的破綻，誰也救不了你。”

“為什麽啊，我只是想要好好贖罪而已。”姬夢影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，掩面哭了起來，“為什麽我註定要落到那樣的下場？”

“姑娘，不用哭了。”

姬傲劍也重新坐下，有氣無力地揮手，“你一定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。”

“啊？”姬夢影滿心疑惑地問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我決定再也不覆返先天了。”姬傲劍平靜地說道，“這樣，就絕對不會出現一個恢覆記憶的家夥，利用你的愚蠢心態來傷害你。”

姬夢影登時急了，“你不能這樣做啊！”

“我告訴過你了，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，所以我不會允許有那樣的局面出現。”

“可是你不覆返先天了，我還怎麽贖罪？”

“你的贖罪，和我有什麽關系？”姬傲劍冷笑，“你既然都把我當成路人了，而我最關心最在意的只是你，所以我沒義務去變成另一個人，讓你遇到危險吧？”

“這……”姬夢影皺著眉頭，“你真的就這麽放棄了？”

“放棄什麽？”

“你既然說這麽喜歡我，難道不想得到我嗎？只要你覆返先天，用點壞心思，你不就是可以得償所願了？”

“得到你和傷害你，這是兩個概念。”姬傲劍嘆道，“就你這種入了魔障的狀態，我怎麽也不能趁人之危吧？”

“你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的話，不管你對我有多好，都沒有可能得到我了。”姬夢影咬著牙道，“我沒有理由接受自己的弟弟吧，除非得是有特別的原因才行。”

姬傲劍楞住了，“難道你為了贖罪，連那樣的禁忌也願意打破？”

“是啊，我說了無論任何事情都可以。”

“我沒有那些妄想。”過了好一會兒，姬傲劍冷著臉說，“我說喜歡你。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，天天能看到你，和你說說話。我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姬夢影一臉驚奇，“就這麽簡單？”

“呃，如果可以拉拉手，抱一抱什麽的，就更好了。”姬傲劍思忖了一下，“你揍我的話，也算。”

“你看。你這不就是已經在得寸進尺了？”姬夢影哼道，“拉手之後呢？抱過之後呢？我才不信你不會想要再進一步。”

“再進一步，那也得是你心甘情願啊。”姬傲劍嘆道。“如果你不是因為喜歡我，而是為了什麽贖罪，我才不要你被迫做出這種事情。”

“你不想接受？”

“絕對不能接受！”姬傲劍怒了起來，“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被一些莫名其妙、亂七八糟的理由逼著去做違心的事情。傷害自己！”

“你才莫名其妙、亂七八糟呢！”姬夢影怒道。“既然你不能幫我完成贖罪，那你還留在這兒幹什麽，對我還有什麽用？”

“你說這話，是要趕我走嗎？”

姬夢影冷著臉道，“你自己應該明白。”

“好的，既然你覺得我對你只有贖罪的作用，那我不願意配合你，自然就應該滾蛋。”

姬傲劍的聲音低沈了下去。“四姐，雖然你只是把我當作喚醒那個人的工具。可是這幾年裏你對我的教誨和幫助實在太多了，簡直比山高，比海深，你對我的恩情，我同樣是覺得無以為報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以為你喜歡我，所以就跨過太平洋來找你。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討你的歡心，就只能想到造個大大的神像這麽簡單直接的法子。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表達你在我心中的地位，就只能幫你成為這片大地上眾生的最高信仰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來到美洲之後的這一年裏，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歲月，我終於有機會為你做一些事了。現在我離開了，心裏也很高興，因為從此這世上再也不會出現任何一個人，可以要挾你，逼迫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在我心中，永遠是完美無缺，至高無上的！”姬傲劍站了起來，望著深邃無邊的夜空，心中滾蕩的情緒再也無法抑制，高高地張開雙手，大聲喊道，“請你驕傲地站在天際，統治這個世界吧！”

回聲在曠野裏慢慢地消散，姬傲劍眼中的淚水也在緩緩流下，隨即咬了咬牙，大步往海岸的方向行去。

我能乘一只獨木船過來，也能駕一只獨木船回航。

等等，我這一走，就沒有人幫四姐對付北美的大宗師了，我還是出海繞一圈之後回來，潛伏下去比較好吧？

或者我索性直接繞到美洲東海岸，去美利堅最早的十三州核心地區，在那裏經營地下勢力？

嗯，如果真是去了東海岸，那也可以考慮直接跨過大西洋，去歐洲找三姐來幫忙？

如果三姐的事還沒辦完，有我協助於她，也能大大加快進度。

姬傲劍腦子裏一下子浮現出了許多方案，不住地權衡比較起來。

突然之間，他的腳步再也邁不出去，一雙手從後面緊緊抱來，就像是千萬斤重的錨鏈拖住了他。

“小劍，你不要走！”

姬傲劍微微嘆氣，苦笑道，“四姐，你還留我幹什麽？我對你已經沒有用了。”

“我求求你，不要走啊！”姬夢影哭了起來，“你怎麽會沒有用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！”

“……你又在騙我了吧？”姬傲劍不信，“不是贖罪對你來說，才是最重要的嗎？”

“先前你不是已經發現了嗎，只要你不出事，我就算贖罪泡湯了也沒關系？”姬夢影抽泣著道，“你明明知道的，我沒有把贖罪看得比你更重要！”

“既然我比你的贖罪重要，那你為什麽剛才要趕我走？”

姬夢影吞吞吐吐道，“我，我是想再試探一下你，看看你對我的心意。”

“我對你的心意，還要怎麽個試探？”姬傲劍氣道，“難道我不是被你一句話就騙得跑過半個地球來找你？難道我不是天天被你揍被你罵卻當作是最幸福的事？難道我不是用盡我所有的辦法來討好你，只希望看到你有一點點開心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光是今天晚上，你就幾次趕我走了，你試探也不能試探個沒完啊！”姬傲劍哽咽道，“四姐，你太厲害了，我鬥不過你的。你知道我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舍得離開你嗎？現在你又要我留下了，如果你還是在算計我，我可怎麽辦啊？”

“我還要算計你什麽啊，難道我還會要求你充當我贖罪的工具嗎？”姬夢影大聲說道，“你明明幫我分析出來了，我那種贖罪的心態會被惡意利用。你以為我真是那麽愚蠢的人嗎，明明知道有火坑還要往下跳！”

“你能這樣想，我就死而無憾了！”姬傲劍狂喜起來，“四姐，現在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！”

“哼，你自己還不是說了這句話！”

“什麽？”姬傲劍楞了一下，立刻醒悟過來，“四姐，這個是完全不一樣的！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？”

“我是男人，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吃虧的。你一個女孩子，千萬不能對別人有這樣的念頭，尤其是對於一個並不是最在乎你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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